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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苏醒 (5K5,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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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气派华贵辉煌肃穆的屋子。

    高高的藻井上雕刻着一朵又一朵紫色睡莲。

    莲瓣宫灯从横梁上垂下来,发出莹黄的光芒,如同阳光一样,照得屋子里明亮又温暖。

    屋子很阔朗,中间一架紫檀木多宝阁将屋子隔成两半。

    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地放着玉雕瓷瓶,木器象牙,珊瑚南红,珍珠翡翠,还有一册册精致的书籍。

    屋角的千峰翠色秘瓷瓷缸里插着一捧卷轴,还有几支绚丽的孔雀尾羽。

    莹黄的灯光照在尾羽上,竟有五彩光华流转。

    窗户上鲛绡窗纱低垂,窗下设着一方美人榻,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隐有幽香,在屋子里静静沉浮。

    美人榻前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桌上只放着兔毫黑釉瓷的茶壶、茶托、茶杯和茶焙等若干茶具。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桌前的锦凳上,自己拎了茶壶,往茶托里各个茶杯浇了下去。

    兔毫黑釉瓷的茶杯被热气蒸腾,渐渐变得莹润,几乎呈半透明状。

    那老者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这兔毫盏的奇态,摇头晃脑地道:“果然不愧是建窑出品的顶级兔毫黑釉瓷盏,你们看这瓷色被热气一熏,就和寻常的黑釉瓷分出高低了。”

    一般的黑釉瓷,哪里能有这样从凝固到半透明的状态变化呢?

    将茶水冲到里面,从外面几乎就能看见蒙顶玉露茶在茶杯里载沉载浮,很快根根倒立直竖的美景。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正是盛青蒿,他无心欣赏这种美景,背着手拧着眉头从多宝阁看进去。“已经这么久了,老祖,谢五爷到底怎样了?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盛家这一代年纪最长辈份最高的家主,家里人都叫他老祖。

    “能不能治,你别问我。”盛老祖举起兔毫盏在面前深深嗅了嗅,品着那茶香。然后小口小口地轻抿下去。

    “不问您问谁?!是您让谢五爷来到这里住下的!只住了一个晚上。谢五爷就陷入沉睡,如今多久了,您……您怎么能这样说?!”盛青蒿站在盛家老祖背后。仗着他站在后面他看不见,对着盛家老祖的后脑勺瞪了一眼。

    结果盛家老祖像是后脑勺上都长着眼睛,翻了个白眼,“青蒿。你别瞪老祖。老祖说得是实话……”

    盛青蒿双臂交握,抱在胸前。从后面走上前,道:“我进去看看。”

    盛青蒿大步走了进去。

    多宝阁的另一边是一间卧房。

    靠北墙放着一张精致的四柱大床,床上挂着雪白的鲛绡纱帐帘。

    一个面色雪白的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浓黑的长眉拧成一团。似乎陷入沉睡中不能醒来。

    这男子正是跟着盛青蒿来到盛家隐居的石山药王谷治病的谢东篱。

    盛青蒿走到床边,伸出手去,在谢东篱鼻子下面挥了挥。感觉到他呼吸平稳,就是熟睡而已。才放了心,又给他诊脉。

    他的脉搏显示他一切正常,健康得不得了。

    谢东篱这些天沉睡不起,盛家都是用了细长的药管直接将食物泥和水送到他的胃袋里。

    盛青蒿摇了摇头,拧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谢东篱,沉吟道:”谢五爷,您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游移,无意中看向屋角一口简朴古拙的石缸里。

    “天啦!我不是眼花了吧!”盛青蒿惊叫,忙用手揉了揉眼睛,“老祖!老祖!您快进来!不得了了!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盛家老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玄铁烟袋,啪地一声敲在盛青蒿脑袋上:“我们这里是石山!哪里来的铁树?!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不要惊扰了贵客!”

    “老……老祖!您自己看!比铁树开花还要……稀奇!”盛青蒿拽着盛家老祖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石缸前,用盛家老祖的手指头指着石缸,“您看!是不是比千年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盛家老祖一看那石缸里面,也呆住了。

    那石缸里面有什么东西,盛家老祖比谁都清楚!

    那里有一缸水,里面养着一颗莲子,据说是从大周开国皇帝周慎远那里传下来的一颗睡莲莲子。

    他们盛家人养着这颗莲子,整整养了一千五百年!

    没想到它居然是一夜间,就从莲子变成了盛开的睡莲!

    盛青蒿瞪的眼睛比铜铃还大,伸手摸了摸那如紫玉般莹润的睡莲瓣,诧异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莲子开花!——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结出莲子……”

    盛家老祖忙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瞎摸什么!这可是紫琉璃!”

    “紫琉璃?”盛青蒿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痒得不行。

    “哎哟哎哟!老祖快给挠挠了!痒死我了!”

    盛家老祖不假思索从胸口掏出一个紫玉瓶,将里面的药膏抹在盛青蒿的手指上,冷声道:“让你毛毛躁躁!这种东西能随便摸吗?这是圣物!圣物!懂?亵渎圣物,可是要倒霉的!——只是让你痒一痒,只是警告你而已!”

    “圣物个头!”盛青蒿唠唠叨叨,“不过是紫色的睡莲而已。”

    “这可不是一般的睡莲。咱们盛家祖传的《异物志》的最后一篇就是写的紫琉璃。这颗种子,据说……就是从当年堕民那里来的紫琉璃种子。”盛家老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一本正经说道。

    盛青蒿差一点就被唬住了,他愣愣地听了半天,察觉到老祖戏谑的神色,才“切”了一声,道:“老祖您怎么能骗人啊!?堕民的圣物紫琉璃早就被天火毁得干干净净,哪里来的莲子?!我打三岁开始就把那本《异物志》倒背如流了!”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真可惜。没有骗到你。”盛家老祖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了笑声,盯着那刚刚盛开的紫色睡莲看了好一会儿,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莲子,恐怕也不是一夜之间发芽长大开花的。”

    盛青蒿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只是我们太熟悉这口石缸。没注意到它的细微变化,直到今天,它开了花。才引起我们的注意。”说着,他的目光移到还在沉睡的谢东篱身上,“老祖,您说。是不是跟他有关呢?”

    “这还用问?!”盛家老祖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跟他有关。你家老祖我会让他住进这间屋子?!”

    “是哦,老祖。这间屋子长年紧锁,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间屋子的样子吧?”盛青蒿四处打量这间华贵气派气势恢宏的屋子。

    “是啊,因为这屋子。不是属于我们盛家的。”盛家老祖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这间屋子,是属于前朝大周皇室的。”

    盛青蒿竖长了耳朵。追问道:“那是五百年前?”

    “不止。准确地说,是前朝大周开国皇帝周慎远离开中州大陆之前。专门将这间屋子交给我们看管。”盛家老祖感慨地左右上下打量这间屋子,“包括这口石缸,还有石缸里面的莲子。”

    “那岂不是一千五百年前?”盛青蒿不看那紫色睡莲了,反而绕着盛家老祖走来走去地看,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臭小子!你这什么眼神?!”盛家老祖只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盛青蒿弯下腰,伸出胳膊虚扶着盛家老祖,“老祖宗,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们都不知道呢。”

    “这些事情又不是山上的药材,谁都一定要知道啊?!”盛家老祖又瞪了他一眼,“只有盛家家主才有权知道!”

    “啊?!那您快别说了!我不是家主啊!”盛青蒿两手塞入自己的嘴里,做出惊恐的表情,逗乐了盛家老祖。

    “你这不孝子!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盛家老祖虽然年纪大了,也胖乎乎的,但是身手特别敏捷,在房里追着盛青蒿,居然脚不打跌气不喘。

    盛家人都知道,盛青蒿就是下任盛家家主,因此他一直随侍在盛家老祖身边,盛家老祖也会不时把该他知道的东西都说与他听。

    盛家很多事情,都是口口相传,不诉诸笔录的。

    谢东篱陷入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里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知在什么地方。

    他像是站在地上,又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在做梦,但是就在梦中,他也闭着眼睛,拒绝行来。

    印象中,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他却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甚至连说话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就这样五感闭识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刚才,他突然听清楚了那人的声音。

    那人在说:“花开了,时候到了,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花开了?什么花开了?

    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到了?

    不愿意醒来?你倒是让我醒啊!

    想醒都醒不了!

    谢东篱觉得有些气愤,在睡梦中握了握拳,这时一阵刺痛从他的手指传了进来,如闪电一样直穿入他的心脏!

    他痛得全身缩了起来。

    就在这刺痛中,他脑海深处那扇被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门缓缓开启,向他展示那年代久远的往事……

    像是过去了千秋万载,沧海桑田,又像只是一刹那,花开花落。

    谢东篱整个人平静下来,伸展了身子,平躺在床上,直到盛青蒿在躲避盛家老祖的追逐中一不小心,绊到谢东篱放在床前的千层底青缎皂靴上,嗖地一个大马叉,摔倒在谢东篱腿上。

    盛青蒿忙向盛家老祖求饶:“老祖!老祖!您饶了我吧!”他一边拱手作揖,目光微微一瞥,正好跟刚刚睁开眼的谢东篱静静地对上了。

    谢东篱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同成色上佳的黑曜石,又如同浩渺的午夜星空。看着你的时候,能无形中控制你的心神,让你心甘情愿沉醉在他的注视里,永堕沉沦。

    盛青蒿一下子愣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盛家老祖见势不妙,忙大力一巴掌往盛青蒿脸上扇过去,打得他一声惨叫。半边脸都肿了。才从和谢东篱的对视中脱离开来,从床上栽到地上,捂着脸嚎叫打滚。

    “谢五爷。您醒了?”盛家老祖小心翼翼地看着谢东篱,对他的姿态无比恭敬,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盛青蒿看见自家老祖这样恭顺的样子,也呆住了。

    要知道。盛家老祖可是见了皇帝眼皮子都不动弹一下的人!

    没想到还能亲眼看见自家老祖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

    盛青蒿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盛家老祖身边。捂着脸看了看盛家老祖,又看了看谢东篱。

    谢东篱的目光非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根无知无识的柱子……

    盛青蒿本来性子有些跳脱,比一般年轻人要更活泼,但是面对谢东篱这样淡然平静的目光。他发现自己总是烦躁的心出乎意料地静了下来。

    “谢五爷,您醒了?”盛青蒿恭恭敬敬说道。

    谢东篱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眉心,淡定地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谁?”盛青蒿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是我,还有我家老祖在说笑呢。没有吵着您老人家睡觉吧?”

    谢东篱的年纪其实才二十多岁,但是他这睡了接近两个月醒来,整个人的气势跟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虽然也是淡定沉着,但还是有着年轻人的锐气,不经意间,你能看出他的峥嵘和棱角。

    但是这一觉醒来,他所有的棱角都消失了,岁月时光在他身上蒙了一层雾气,再也无法看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每个人见了他,第一感觉就是想跪下来,匍匐在他脚下膜拜他。

    可他也不是冷淡到高不可攀。

    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他的关切和温暖,似乎不管什么样的灾难和痛苦,都会在他温润淡然的目光下如冰雪般消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盛青蒿太年轻,完全无法分辨。

    盛家老祖已经很老了,倒是窥视出一丝端倪。

    他看见谢东篱静穆的目光和面容,就想起年轻的时候去外界周游列国,在江南蒋州大昭寺里看见的那些俊美无俦的神佛雕像。

    只不过那些雕像是死的,谢东篱却是活的。

    盛家老祖越发恭敬:“谢五爷,您醒了?”

    谢东篱摇了摇头,在心里道,不对,不是这两人的声音……

    刚才到底是谁在他耳边说,花开了,时候到了,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那声音低沉悦耳,其实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这屋子里除了你们,刚才还有没有别人?”谢东篱淡淡问道,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腿脚有些麻,他拿了一件天青色长衫系上,长发披散,在屋里慢慢走动。

    盛青蒿这时大气都不敢出,低眉顺眼地道:“回谢五爷的话,这里不是别人能进来的。您在这里睡了快两个月,都是由在下和在下的家祖一起伺候的。”

    “我睡了两个月?”谢东篱回眸扫了他一眼,似乎在衡量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在他走到石缸边上,无意中低头一看的时候,就完全忘了刚才自己的问话。

    他的眼里只有那株亭亭玉立的紫色睡莲。

    睡莲的莲瓣如同紫色琉璃,美绝尘寰,香远益清。

    “紫琉璃……?”谢东篱喃喃说道,伸手去触摸那紫玉般的莲瓣。

    “谢五爷小心!这莲瓣会刺激肌肤,痒得很呢!”盛青蒿忙出言阻止。

    谢东篱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那莲瓣。

    触手温润,手感绝佳。

    就在他们三人六只眼睛的注视下,那刚刚盛放的紫色睡莲,就在谢东篱手指的碰触下,一点点消失在他的掌心!

    从莲瓣到莲叶,从花茎到莲根,尽皆消失不见。

    盛青蒿和盛家老祖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一起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石缸里已经空空如也,好像那紫色睡莲什么的,完全是他们刚才眼花了,又或者是两个人做了一样的梦。

    谢东篱倒是没有特别奇怪。

    也许他是奇怪的,但是他的外表太过波澜不惊,就算是惊讶,也被他牢牢压在心底。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淡然问道:“这是紫琉璃?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回谢五爷的话,这事说来话长,是当初大周开国皇帝周慎远陛下送来的。事实上,这整间屋子,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送来的。”盛家老祖忙躬身说道,对谢东篱礼仪周全,如同臣下侍奉君王般恭顺,又如同信|徒侍奉教|主般虔诚。

    谢东篱没有再说话,在屋里默默地走了一圈,四处打量了一番,又问道:“那天我来到药王谷,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没有?”

    盛家老祖心神大定:“有。”

    “嗯,那你告诉我,我的红疹是怎么回事?能治好吗?”谢东篱默然半晌,居然问起了红疹。

    盛家老祖十分愕然。

    他没想到谢东篱这一次千辛万苦来到药王谷,居然还是心心念念要治他的红疹!

    盛青蒿忙咳嗽一声,朝盛家老祖挤挤眼睛。

    盛家老祖会意,朝他使了个眼色。

    盛青蒿点了点头,躬身倒退着出去,在门口给他们看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谢东篱负手站在窗前,背着光,高大威武的身形如同神佛降世,威慑力十足。

    “是。”盛家老祖更加恭敬,他拱手拜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谢五爷,您都不记得了吗?这些都是您自己安排的。红疹、幽灵兰、小喵,还有小白兔球球。——有了它们,我才认出是您回来了。”

    谢东篱背着手,静静地看着盛家老祖。

    盛家老祖的白发在灯光下雪亮如银,面上的神情既恭顺又虔诚,白胖红润的脸上甚至有着浅浅的激动和狂喜。

    谢东篱默了默,慢慢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是我?我什么时候安排的?”谢东篱沉声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是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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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