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 www.biquge34.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柳庄推测蒋净哥乃“白无常”之一, 贾琮愕然。娄金桥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蒋净哥哀然朝他望去,娄金桥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贾琮看在眼里,脸上不觉抽搐、有几分狰狞。

    娄金桥走近前来抱拳道:“只怕柳兄弟误会了。白无常不是他。”

    柳庄插话道:“先生可还记得, 前几日那个假扮的崔家老仆说了一句话。”

    贾琮问:“哪句?”

    “他说,先生不过是要找个人,只找到那人便是, 何苦来惹上整个绿林?”柳庄道,“便是那个时候,他们已决意弃卒保车了。”

    贾琮点点头, 波澜不惊向娄金桥道:“你不必玩文字游戏替他开脱。如今此事已十分明白。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缘故,白无常里的另外之人设计了一个把戏预备把蒋净哥送给我。这个我们昨日便已经知道了。我燕国是没有什么未成年罪犯保护的。想要得到一线生机, 戴罪立功、争取宽大处理乃唯一出路。”

    蒋家两口子依然茫然,娄金桥已急了, 使劲儿向蒋净哥使眼色:“蒋哥儿!还有谁?”蒋净哥神色委屈咬着唇。娄金桥嗐声跌足,“你哄骗不了周先生的!”

    贾琮忽然扭头向柳庄悠悠的道:“要不然这样。我先放他回去, 看看谁送他回来, 大概就是谁了。”

    柳庄思忖道:“那倒未必。他们在暗处惯了,借崔勉之手极便宜。”

    沈之默这才发觉自己还捧着茶壶呢, 赶忙放下道:“崔勉那么大的官儿,怎么对家族内部毫无反抗之力?”

    贾琮道:“这些古老的家族能延续上千年, 不是没有原因的。遇事牺牲枝叶保主干是种策略。而且他们的教育很有一套,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家族继承人。如果有,很早就会被发现、放弃、另选。所以世家比王朝久远。基本上,只要不作死去谋朝篡位, 或者倒霉遇上大的政治变革,就能一直走下去。”

    沈之默托起下巴:“那王朝为何不向他们学学?”

    贾琮道:“夺嫡这件事是违反世族规则的,一旦成功就能得到国家权力。而国家权力在一切权力之上,故此君王不会受到族规惩罚。族规遂失去权威、成为一纸空文。”

    “所以世族就是牺牲了许多崔勉这样的旁支维系至今。而旁支无力反抗。”

    贾琮道:“嫡支也未必幸福。你瞧历代衍圣公寿命都不长。”

    沈之默一叹:“这么看崔老头也挺可怜的。”

    “有点。”贾琮道,“但他也肯定得了家族的好处,吃亏也有补偿。不然他早离开了。生在世家总比生在别家强些。”他乃看着蒋尤二人正色道,“我简单说一下情况。我来齐国便是为了查一宗案子的。主犯会在绿林贴上画个白无常头像,我便称呼他做‘白无常’。现在看来,白无常不是一个人,令郎乃其中之一。”他冷笑道,“早先为了保护令郎,他们竟赖到五王妃头上。王妃是那么容易栽赃的么?如今看风声不对、我不好骗,便把令郎丢出来了。”

    那两口子惊傻了。半晌,蒋玉菡道:“先生,其中必有误会。我们不过是下九流的戏子,哪有为了保护戏子栽赃王妃的。”

    “因为栽赃王妃之人并不知道保护的是一个戏子。”贾琮道,“他们双方只是浅合作关系,彼此既不算信任也不算了解。甲方告诉乙方燕国的人要查白无常。乙方觉得此事不打紧、托甲方帮忙随意处置一下算了。甲方不是没有得力的幕僚,但她正在与五殿下通奸,遂没与幕僚商议,自己做主栽给了五王妃。谁知非但我没有上当,反倒把五王妃的娘家惹了。”贾琮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要不是崔勉那老头诚心对他们家嫡支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后面不会这么顺利。“我既然没找到白无常,自然不肯回燕国,四处悬赏通缉犯找乙方的麻烦。为了及时止损,乙方遂欲将令郎送到我手里,好让我抓到了人快点走,别留在齐国妨碍他们的事。这才有了蒋太太偷听到的那件事。”

    他二人互视了会子,一齐去看儿子。尤三姐拉着蒋净哥的手道:“儿啊,怎么回事?”蒋净哥一声不吭。尤三姐急得掉下泪来,“你打小从来不欺哄娘的!”

    贾琮道:“把同伙供出来,还有救。”

    蒋玉菡忙说:“人家都把你推出来顶罪了,你还想什么呢?”蒋净哥依然不语。

    娄金桥也劝:“哥儿,当官的都是狠心肠,莫指望他们护着你。”

    贾琮纳罕道:“乙方的控制能力很强啊。他们控制蒋小哥,蒋小哥控制娄大侠。”

    尤三姐抹眼泪道:“三爷是好人。当年你爹娘能逃出生天也是得了他的指点,这不还答应带你去读书的?”

    娄金桥道:“哥儿不说,怕是连命的都难保。”

    蒋尤二人身子颤了颤。沈之默闲闲的道:“依我看,蒋小哥还在做梦呢。你以为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老子娘磕个头求个情便罢了?若非柳庄猜出你还有同伙,这会子便已身首异处了。”尤三姐惊呼了一声,扭头望贾琮。

    贾琮耸肩道:“我方才的话你们若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我说的是,戴罪立功还有一线生机。我就是来查这宗案子的,查到了元凶斩立决!”

    尤三姐尖声喊:“我儿是冤枉的!”

    贾琮厉声道:“你儿是不是冤枉的,你这么聪明还看不出来?”他“腾”的站了起来,“我给你们做家长朋友的半个时辰劝说。半个时辰之后若还没人劝动他,就别怪我动大刑。”乃冷森森瞥了一眼蒋净哥道,“我有上百种法子让你说实话,倒想看看你能抗下几套。”拿起脚来就走。蒋家与娄金桥不敢拦阻,眼睁睁看着他迈出门去。沈之默也跟着走了。

    柳庄出去之前丢给娄金桥一句话:“白无常里头另一个是女子。”

    他才刚走到廊前,蒋净哥在屋中大喊:“是吴先生!”蒋玉菡大惊。

    柳庄从外头探入半个身子来:“不是。从你看吴先生那眼神可知,你二人绝非同伙。字迹也不对,我看过他写的戏本子。”又瞧了蒋净哥一眼,“你只会依着戏本子演戏。一旦没了本子,你就不知道该如何演了。原来演戏的天赋也平平。”

    蒋净哥憋红了脸,恼道:“就是他!”

    柳庄撤身回去,口里道:“横竖上了大刑你自然说实话。”

    便听屋里尤三姐带着哭腔哀求他莫再替坏人遮掩,蒋玉菡娄金桥在旁帮腔。过了一阵子,听动静那两口子已经给儿子跪下了,蒋净哥依然死活不开口。沈之默奇道:“他那么小,倒是扛得住。”

    贾琮哼道:“抗爹妈自然抗的住。俗话说,不会失去的东西不珍惜。回头柳小七给他上点子手段,他立时得招。咱们歇着,瞧热闹。”几个人遂接着听。

    半个时辰不过弹指间。沈之默在外头提醒:“时间快到了。”

    尤三姐急了,嘶喊道:“你若不说,今儿娘在死在你跟前。”蒋净哥嘴巴闭得像蚌壳。

    尤三姐定定的看着儿子,犹如不认得一般。良久,泪如雨下,猛然转身使劲朝墙上撞去。娄金桥在旁看着呢,哪能让她撞着?一个箭步上去拦腰抱住。蒋玉菡哭道:“净儿,你是让什么妖精迷了心不成?那是你亲娘!”蒋净哥依然跟个木头人似的。

    贾琮在外头吐槽:“自家孩子做了错事必是旁人勾搭撺掇、施法术迷的。就不说你们平日里没好生教导!”

    柳小七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时常说,教育是一门学门。他爹娘会么?漫说他们开戏班子的,我四哥都不会。”乃叹道,“明漪那孩子多好……”

    贾琮也翻了个白眼:“术业有专攻。你们家的武艺是手艺,人家蒋家唱戏不是手艺?”乃活动活动筋骨,抬脚走进屋内。沈之默柳庄在后头跟着。蒋家三口与娄金桥同时怔了怔。

    贾琮淡然打量了蒋净哥几眼:“看在你母亲的老上司面子上,我就先礼后兵吧。”

    蒋玉菡与尤三姐皆一愣。尤三姐轻声问:“我老上司?”

    贾琮随口道:“你前辈子的上司。你也是警幻门下三十六钗之一。”那两口子俱惊,尤三姐眼中亮了些;倒是蒋净哥身子微微一动。贾琮走到主位坐下道,一眼不错盯着蒋净哥。“你爹娘这么疼你,戏班子也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拐走你的,只能是非常熟悉的人。要么就在戏班子里头,要么是街坊邻居或别的什么熟人。蒋班主蒋太太,你们也想想可能是谁。”蒋净哥终究年纪小,眼神闪了闪。贾琮微笑,“我说对了。嫌疑人范围缩小。”蒋净哥登时垂头,死咬下嘴唇。

    贾琮吃了口茶,接着道:“不说则死的情况下,还咬死不松口的,一般是四种情况。惧、恨、爱、迷。惧,就是担心说出来之后更惨。白无常是你们三殿下的人。三殿下已经在等死了,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什么威胁。所以这一项应该不是。恨,就是一旦你招供,虽然自己能够活命,却能给深恨之人招来好处。既然你都肯帮老三做事了,你恨的就不是他。那么,是吴先生?”

    蒋尤二人大惊,同时喊:“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贾琮嘴角一动,“蒋太太,你不会不知道吴先生跟蒋班主是什么关系吧。”

    蒋玉菡脸色一红。蒋净哥紧紧闭上眼睛把脑袋垂的低低的。尤三姐神色复杂,半晌才说:“吴先生教他念书……”

    贾琮道:“你们将念书这事儿看得很重,是因为你们已成年了。你们知道士农工商,知道念书的机会非常难得。但蒋净哥年幼无知,没觉得有人教他念书是种很大的恩情。”

    沈之默在旁插话道:“先生说中了,他委实深恨吴先生。你瞧他那模样,生怕被人看穿的架势。”屋中霎时寂然。

    贾琮一叹,摇头道:“你们以为孩子就是孩子,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我若没猜错,今儿上午戏本子的那出就是他自己的主意。碰瓷是个惊险活,并不容易。老三的人显见精心准备了很久,要碰瓷世子手下一个要紧的人。俗话说夜长梦多。这种走钢丝的事儿,直接上就好了,弯子拐得越多越容易出岔子。故此是没有必要在前面加上一出、碰套瓷的。蒋班主,倘若日后你决意与吴先生一道过日子也罢了。”蒋玉菡前头还又惊又羞呢,问言一愣。贾琮耸肩,“看意思你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也是,薛蟠只有一个。那么你们两口子依然是两口子。还望你们日后在乎些小孩子的感受。”他抬眼睛扫了眼蒋净哥,“你们可以试试再生一个。”

    尤三姐登时跳了起来扑通跪下,玩命的磕头:“三爷!你饶过他吧!他年幼无知……”

    贾琮厉声喝到:“他年幼?十四岁年幼?你自己十四岁时已经随母改嫁、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了,再问问你丈夫十四岁是个什么情景?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儿子还要来作甚?不如生过一个!”乃指着蒋净哥,“你看看他。亲生母亲头都快磕破了,他半分不心疼。显见他喜欢另一个女人远胜过亲娘。”

    蒋净哥终于哭喊:“不是!”两步冲到尤三姐身边抱住她,“娘,别给他磕头!左不过是个死!我这条命不要便是!”

    贾琮冷冷的道:“你的命是不要了。十五年前你母亲怀胎时受的那些罪谁来偿?这十四年辛劳养大了你,你死了。她已这么大岁数,还能不能再生孩子?多年后她老了谁养老送终?莫要说什么下辈子,你以为你这样的下辈子还能转世为人?也莫说什么做牛做马,牛马还轮不到你。纵然做牛马,做谁家的牛马不是你说了算。”

    尤三姐早已哭成泪人,抱着儿子的胳膊哭喊:“儿啊……你若死了我哪里还活的了!可怜可怜你娘吧……”

    “可怜个头啊。”贾琮道,“你方才要撞墙自尽他可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蒋净哥喊道:“我知道有娄大侠在我娘不会有事的!”

    “哦,你还挺理智。”贾琮瞧了他一眼,“行了。到此为止。说不说。不说我就动大刑了。”尤三姐惊呼一声。

    蒋净哥看看母亲看看父亲,又转头看了看娄金桥。娄金桥叹道:“蒋哥儿,你若受不了大刑说了,不是白白受苦?还恐留下病根子,你父母得照顾你一辈子。若受刑不过死了,或是终究不肯说、让周先生杀了,蒋班主蒋太太断乎不能再活着了。再说,周先生如神人一般,你纵不说他也必能查出那个白无常来。纵然他查不出来,卢大人从三殿下那头查起,也早晚能查出来。你白死了不说,带累蒋班主蒋太太也一并白死了。”

    贾琮简直想给娄金桥爆盏灯!好厉害的舌头,不亚于本王。蒋净哥果然眼神果然弱了下去。良久,他轻声道:“吴婶子。”

    屋内霎时寂静如子夜。好半日功夫,贾琮拉了拉耳朵:“吴先生的老婆?”蒋净哥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