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掌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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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是刺骨的寒,但却比不上靖帝话语让人冰冻三尺。

    此时此刻,皇城外的战鼓声喧天,厮杀之音不断的传来,这样混乱的场景,让楚云霓不知不觉之中,似乎又像是回到了当时邑国城破的时候。

    四处,也是像现在这样,一片混乱。

    脚下,在奔跑的时候踩踏到罗裙,慌乱之下一个不慎,跌倒在了地上,扬起了这一片雪花和着尘土,手腕处都带着疼痛,可是,却比不上此刻心中的疼痛。

    “城外乱军,真的是他吗?”跌倒在地的楚云霓喃喃的说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身后,是独孤翊宸从潜龙殿一路追赶而来的踪影,风雪敛过双眸,几乎是红了眼眶,他夺步到楚云霓的身边,登时双腿朝着地上一跪,只想扶起这个倒在冰雪上的女子。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可是,却在独孤翊宸将手触碰到她的时候,楚云霓却是如同遇到狼毒的一般,嘶鸣一般的挥舞着手臂,死不肯让独孤翊宸触碰到自己半点。

    “云霓,不要这样……”独孤翊宸开始担忧起来了,现在宫里情况这么乱,宫外的大军看这样子,也有可能随时会攻陷进来,楚云霓这样的话,很容易就和乱军冲撞上的。

    “你告诉我,真如同你父皇说的那样吗?”楚云霓死死的望着此刻跪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子,熟悉的冰冷,她的双眸之中的水雾,尚且带恨。

    独孤翊宸沉默了下来,一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愧疚之意,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当他唇齿微微蠕动,启阖的那一瞬,楚云霓却是再度开口,打断了独孤翊宸的犹豫。

    “不要妄想骗我了,我早该猜想到的,为什么殷翔当时会在军中,为什么邑国国破之后,太子也在当场,原来,不是去那里查看俘虏的,而是你本来就在其中,倪泽不过是一把快刀而已,真正的执刀人,是你们父子两人才对……”

    听着楚云霓此刻决绝的话语,独孤翊宸无言以对,但只强硬的拽着楚云霓的双臂,“不管怎么样,邑国已经亡了,我们先离开靖宫,离开这里再说。”

    “离开?”楚云霓忽然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言语一样,“你不是要来报仇吗?你手软了,说到底,你们父子的情分还在,可是……我苦苦哀求你,你却毫不留情的将我姨娘杀了,连我的孩子都不流半分情面,你好狠,好狠的心哪……”

    一边说着,楚云霓一边笑着,笑声无比的凄厉,不住的讽刺着此刻的独孤翊宸。

    可是,笑着笑着,楚云霓却是停顿留下来,神情骤然变得铁青了起来,独孤翊宸一惊,却见楚云霓一口血剑喷洒了出来,倾洒在此刻的雪地上。

    鲜红,映着皎洁的白,无比的显目,映在楚云霓的双眸之中,她看着看着,则是又笑了出来。

    “我真糊涂,我居然还妄想着回头,回头……这就是我回头的结果,独孤翊宸,我和你不共戴天啊!”她说着,却是朝着独孤翊宸的腰间摸索了过去。

    独孤翊宸并没有预料到楚云霓会朝着自己的腰间摸去,因为那里,别着一把防身匕首。

    就在独孤翊宸惊魂未定的时候,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楚云霓却已经将那把匕首抽了出来,正当了独孤翊宸以为楚云霓这一匕首想要朝着自己刺来的时候。

    却见楚云霓却是将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处刺了下去……

    “云霓……”独孤翊宸大惊失色,阻挡不及,却只能够用自己的手掌紧紧的握住匕首的刀刃,锐利的锋芒,有一半被独孤翊宸给握在手心中。

    可是,有另外一半,却是刺入了她的血肉之内。

    “我还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她怔怔的看着独孤翊宸,有血从刀刃处流出来,顺着独孤翊宸紧握住的刀刃,两人的血融合在一处,滴落雪地上。

    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她却次次帮他,直到如今,楚云霓才豁然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面对着楚云霓的问话,独孤翊宸但只有一句,“对不起,我真的……宁可一切可以重来,再一次重来的话,我绝不出兵,也绝不杀太后,云霓,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他央求着,放下任何的身份尊严,他此刻就只像是一个罪人一般恳请着原谅。紧紧握住刀刃的手,手心处传来的痛,也感受着她此刻心口处的疼。

    “原谅你,除非我死……”她但只一言一语的道,情越深,此刻的恨越重。

    “云霓,何苦这么折磨自己?”独孤翊宸说着,在这周边上,却是有不断的鼓声擂动,不远处的城楼边上,是大撞城门的声音。

    独孤翊宸的内心也越发的焦急了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带你走……”他说着,却是将那把匕首从她的身上抽离,所幸伤的病不深。

    他也管不了其他了,径自将楚云霓整个人横身抱起,如果再留在这里的话,城门随时会破。

    可是,就在独孤翊宸将楚云霓给抱起的时候,楚云霓却是奋力的将独孤翊宸整个人一推,在独孤翊宸的怀抱中,这么一推,楚云霓复又整个人朝着地上一落。

    “云霓……”独孤翊宸惊呼声出,可是,却也在这一刻,城外忽然有震天的喧嚣高喊声,撞击城门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而至。

    而此刻倒地的楚云霓也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起身,一路踉跄着朝着城楼处的楼梯而去。

    然而,城门撞击开来,群涌而至的乱军在雪夜之中嚣声跌至,如同浪打礁石一般的奔涌,将两人之间的路给冲断了去。

    独孤翊宸见乱军冲了进来,一时之间厮杀声不断,身手凛然,只能投身进战乱中,从乱军的手中夺过那长枪挥舞着,飒爽身姿在此刻,竟然无比卓绝。

    翩然一袭白衣,长缨直指,翩然浊世的佳公子,此刻乱战之中,也别有一番英勇。

    只是,独孤翊宸最挂心的还是楚云霓的安危,只是四下望去,除了源源不断涌进来的乱军,哪还见得到楚云霓的身影。

    当即,独孤翊宸的心也乱了,开始害怕了,如果楚云霓在乱军之中出事的话,他原谅不了自己,和空旷……她的身上还带着伤。

    但将尾指凑近唇齿边上,绝地一声哨响之音,宛如利剑一般破土而出,骤然之间,从深宫内院之中,杀手的数量也顿时围攻了过来,助下了独孤翊宸的一臂之力。

    一路朝着宫内的方向退避而去,修罗场出来的杀手个个下手决绝,白刃划过乱军,砍破铠甲的声音,不断有敌军倒地的声音。

    狼藉一片,杀手确保了独孤翊宸的安危,一路且战且退,退往一处宫门的角落边上,隐藏在黑暗之中,堪堪避开这如潮如涌一般的乱军冲击。

    “看这样子,今晚靖宫不保了。”独孤翊宸背靠在身后的宫墙上,对上官仪居然暗中招兵买马的实力也微微吃惊。

    藏身在这片黑暗之中,独孤翊宸此刻最为担心的就是楚云霓了,只要宫里一旦被掌控下去,楚云霓是生是死就无法确定了。

    他得趁着现在一片混乱,尽早找到她的踪迹才是。

    “全宫上下搜索,一定要找到太子妃为之。”独孤翊宸朝着自己身边的那些杀手冷喝了一声,无论如何,楚云霓都是他的太子妃。

    雨雪间,腾的一声,宫内骤起大火,映着纷纷落下的溯雪,顿时整片天,就像是下起了晶莹透红的雪花,比起刚才在城外火把的光,此刻如同是天地的哀鸿一般,渲染开整片山河。

    此情此景,撼动天地。

    “云霓……”独孤翊宸一声大喊,宫内的情况越乱,他的心也越乱。

    但是,冲天的战乱声将他的声音给湮没了去,谁会去在意这一声呼唤?

    只有乱雪纷纷,有泪落在掌心中,和溯雪融化,温度逐渐的下降,整座皇城中,唯一的安逸。

    城门靖京外,远上寒山连着阡陌,往日的晴翠在此时也尽然成了一片银白,映在漆黑的夜色中,轰然大火,貌似将要烧塌整座靖宫靖城似得。

    远陌上,惊天一声骏马萧嘶的声音响彻夜空,冰冷的夜色中,倪泽这一骑快马骤然收紧缰绳,马蹄顿收,停驻在这远陌上。

    堪堪回首,倪泽错愕不已。

    但见这宫中大火,就连此刻倪泽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还能见到,可想而知,此刻宫里的情况,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不好,皇上……”倪泽惊呼一声,马下铁蹄骤然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映在他的眼中,红光一片,却是格外的冰冷,这一刻,倪泽的踌躇了,竟然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是去边界阻挡龙飞,还是回去救驾?

    在这一刻的踌躇,倪泽身上的冷汗却是潸然而下,犹豫了一瞬之后,倪泽决定调转回城,无论如何,皇帝的安危是首要。

    因为倪泽知道,此刻的宫中……无大将。

    如火如荼的皇城内,此刻也被乱军踩踏得狼藉不堪,高高在上的皇家旗帜,此刻洞开的城门,最后一刻进入的,却是孟赢此刻不疾不徐的身影。

    高头大马上,孟赢依旧还是往日的那一身装束,但是,手中此刻却是一把金刀霍霍,随着骏马一步一步的踏进皇城,上官仪在他的身后,却是带着无比的从容。

    皇城内,厮杀声惊天动地,却看在孟赢的眼中,是一片的冰冷,喧嚣厮杀的声音,仿佛是迎他进宫的一片喝彩,用鲜血铺就,助他一步步,登上皇城的巅峰。

    此时此刻,但见不被人所注意的,则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城楼,城楼之上的一个犄角旮旯内,但见偎依在石壁上的身影。

    带着另外一种悲哀的神色,从始至终,都在这城楼上观看着孟赢进城的身影,无能为力。

    “呵呵……这,本该是我的啊!”独孤子庶终于还是无力的笑出了声音,看着这一片江山的狼藉,他的眼中有泪。

    但是,身上原本的伤口,此刻却身染开一大片的血迹,流淌在这城楼周边。

    看着此刻城楼下的场景,说他不心酸,那是假的。

    而在黑暗之中,楚云霓的身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也徒步上了城楼,孤孤单单的一片凄然,正好听见了独孤子庶的这一声凄凉的唏嘘。

    侧首看去,她此刻的容颜,苍白如似,站在这城楼之上,夜风夜雪,衣裳翻飞,偏生的绝美。